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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动听的琴音无人欣赏，只有我呆立一旁。相遇是缘，相思渐缠，相见却难。山高路远，惟有千里共婵娟。因不满，鸳梦成空泛，故摄形相，托鸿雁，快捎传。喜开封，捧玉照，细端详，但见樱唇红，柳眉黛，星眸水汪汪，情深意更长。无限爱慕怎生诉？款款东南望，一曲凤求凰。这居然就是那首名动天下的？一曲弹毕，母亲神色如常，似乎未注意到我早已泪眼模糊。自顾起身离开凳子，来到蒲团下坐下，良久道：&ldo;倾儿，今年该有十六了吧？&rdo;&ldo;母妃，说这个做什么？&rdo;我拭去眼泪，来到母亲身边坐下。母亲痴痴看我一会，抬头看着院里的槐树，悠悠道：&ldo;十六年华，娘亲已经进宫了。&rdo;她唇角浮出一丝苦笑，眼神有说不出的惆怅，轻轻喟叹：&ldo;娘亲，其实是不愿进宫的。&rdo;我悚然一惊：&ldo;母妃，母妃，你在胡说什么！&rdo;母亲毫不在意，嘴角微微一翘，自顾自说下去：&ldo;一朝侯门深似海。进了宫，倾儿，你看，就像那堵墙一样，将你和外面永久地隔绝了。从此受君恩，侍君侧，再无他想。&rdo;语调平平，听来却凉意顿生。&ldo;母妃。&rdo;我紧咬下唇，鼓起勇气，轻声问：&ldo;你，你可曾恨过父皇？&rdo;明显感觉母亲身子微一抖，她茫然看向天边，似在出神，良久收回目光，才缓缓开口：&ldo;娘亲不恨。娘亲感激皇上，皇上待娘亲很好。&rdo;一顿，突然回头看着我，眼神凌厉，急急道：&ldo;倾儿，娘亲不许你恨你父皇！&rdo;我茫然点点头，是呀，恨又如何呢？母亲声音陡地严厉起来：&ldo;倾儿，无论何时，你都要向娘亲发誓，不许恨你父皇！！&rdo;然后，低低说了句：&ldo;没有他，便没有你的今天！&rdo;&ldo;没有他，便没有我的今天？&rdo;我重复了一下，苦笑着站起来：&ldo;母妃，你果然说对了，我的今天，我的今天不都是父皇所赐吗？我当然不敢恨他。只是我不明白，一直都不明白，父皇当日百般恩爱于你，为何转眼又这般待你。&rdo;在我脑子里盘旋无数次的话语终于说了出来。没等母亲回话，我接着道。&ldo;一曲，当真能让父皇回心转意？&rdo;母亲眼睛遽然睁大，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我冷冽的脸庞，浑身发抖，更显得单薄的身子弱不禁风：&ldo;你？！&rdo;我自觉失语，叹了口气，低身意欲扶起母亲。手刚一挨到她，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，抬手拂去我的搀扶，自己颤颤巍巍地靠墙站了起来。看我的目光，似乎是在打量陌生人。&ldo;母妃。&rdo;我再也忍不住，跪了下去：&ldo;为什么？为什么？！为什么父皇当年抛弃你，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乞求父皇的原谅偏在今天？母妃，你不知道，一切都不是以前了吗？&rdo;多年的委屈、心酸、隐忍一刻间全迸发出来，我不敢大声哭喊，只在喉间嘶哑声声。不知道哭了多久，感觉一双手抚摸在我的头上，抬起泪眼，母亲定定看着我。&ldo;倾儿，跟着娘亲，苦了你了。&rdo;突然额头一凉，我欲看个究竟，却被母亲一把搂在怀里。&ldo;倾儿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。娘亲听你弹曲，刚硬有余，阴柔不足。你是女子，不必学刚强男人。记住，以后，凡事先想别人的好，得饶人处且饶人呀。&rdo;&ldo;母妃。&rdo;我挣脱出来，擦干净眼上的泪，破涕为笑：&ldo;母妃你说什么呢。只要和你在一起，就不苦。今后就在这过了，还想谁的好。&rdo;母亲只是微笑。&ldo;母妃，你教我弹好不好？&rdo;此后冷宫一隅，总会有如泣如诉的凤求凰琴声。只是冷宫向来被视为不祥之地，无人愿意踏足。美妙的琴音也只有母亲和我听而已。伤逝1一日曲毕，母亲坐我身旁，爱怜地把我额头垂下的几缕头发拨到脑后。母亲这几日非常清醒，不复有之前的痴傻样，令我安心不已。&ldo;倾儿，你可曾想过出宫？&rdo;母亲话语往常，却令我打了个寒颤。&ldo;母妃，你可糊涂了！可知道在说什么？&rdo;我急急捂住母亲的嘴，虽是冷宫，也不能不提防，若是不经意被内监听到，母亲和我，怕是连这冷宫也没法呆了。母亲微微一笑：&ldo;你小时候不总是缠着娘亲带你出宫吗？&rdo;恍惚回到童年，历历在目。彼时顽皮的我，看母亲躺在夏日池塘边槐柳树下的贵妃榻上，轻摇团扇，闭目养神。我便蹑手蹑脚从后面过去，踮起脚尖伸手捂住母亲的双眼。母亲却也总是知道似的，语声轻轻：&ldo;倾儿，可又淘气？&rdo;然后放下团扇，轻掰开我的手，回头嗔目，却是语声柔柔：&ldo;怎么又不午睡？&rdo;&ldo;那知了吵也吵死了。&rdo;我说着绕过贵妃榻，趴伏在母亲怀中恳求：&ldo;母妃，带我出宫好不好？&rdo;母亲一边用丝帕给我擦额上的汗，一边柔声道：&ldo;宫外有什么好的？&rdo;&ldo;父皇带皇兄出去太傅家做客。皇兄说京城太大了，比皇宫还大，还有好多好玩的。母妃，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去看一下嘛。&rdo;看母妃并无责怪之意，我越发撒起娇来。皇兄太傅乃天下第一文豪沈兴，亦是母妃沈思月的父亲。小时候总觉得奇怪，那沈太傅每次见母妃，亦要按规矩是要行君臣之礼，口称&ldo;贵妃娘娘&rdo;。如今明白，君臣之下，才是父女。&ldo;你皇兄是逗你呢。&rdo;母妃眼神淡淡，让侍女给我端上我最喜欢的冰镇梅子，便不再谈出宫之事。父皇在我之前，已有三子，皇长子也是当今太子梁文敬，皇后郭宜所出，年长我八岁；皇次子，梁文宣，年长我五岁，系常贵妃所生；皇三子，梁文简，母亲是宫中一普通嫔妃宁氏，年长我一岁。我是父皇近而立之年的第一位公主，父皇自然欢喜地不得了。无论骑马射箭，读书写字，父皇俱让我和皇兄们一起，还道&ldo;不让须眉&rdo;。我和母亲进冷宫之前，父皇再无添子，自然，相比较于几个哥哥，我的荣宠也似母亲，盛极一时。&ldo;倾儿。&rdo;母亲低低唤我：&ldo;又在神游了？娘亲问你呢。&rdo;&ldo;母妃，你是在逗孩儿吗？&rdo;总觉得母亲奇怪，细看却也无不妥。&ldo;倾儿，若有朝一日出去，记住娘亲的话，能活着就一定好好活着。&rdo;母亲的眼睛牢牢盯着我。&ldo;母妃？！&rdo;我惊叫差点咬着舌头：&ldo;母妃，你是说？……还有机会出去？&rdo;&ldo;娘亲只是说说而已。&rdo;母亲似乎不以为意：&ldo;快弹你的琴去，娘亲好久没有听过了。&rdo;我越发觉得母亲奇怪，在冷宫近十年，一直安于此处，今日突然说出有朝一日出宫，须知冷宫自本朝以来皆无废妃出宫先例，多数废去封号的妃人打入冷宫，不出几年，要么病死，要么垂垂老死。让我弹琴倒罢了，清晨刚弹过一曲，给我指点了一下，此时却说有好久没听过。我缓缓起身，边往琴边走边偷望母亲神色，并无异常。忆起母亲最近种种，我心中突然升起不祥之感。心随时开始怦怦乱跳，手足冰凉，坐在凳子上，腿依然抖个不停。此时，母亲站了起来，望着天边的浮云，若有所思。我望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平静之余多了一份坚定。我平静了一下心情，手刚要附上古琴，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似乎有人来了，急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直到门前，似乎停了下来，悄无声息。这还不是送饭的时辰，谁会过来？我疑惑地看向母亲，母亲看向门边，眼刹那一亮，只是不动声色。一会，门外传来太监的尖细声音：&ldo;贵妃娘娘驾到‐‐&rdo;大门豁然打开，莲步轻移间，一个淡紫色身影进了门。来不及细想，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容，就和母亲迎上去，双双低头跪下去：&ldo;见过贵妃娘娘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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